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遭遇愛情的時候,她太粗心。──那是她的初戀,卻胎死腹中。

其實大三的時候大家就都看出端倪了:他喜歡她,她也喜歡他。
每次下課後看她和他腋下夾著、手上捧著精裝書在校園內優閒晃來晃去,
更多的時候是一人一杯飲料坐在溪邊堤畔,唧唧唔唔不知說些什麼──雖然不論坐著或走著,他們至少都保持著三十至五十公分的安全距離,但那態勢分明是心中有愛卻又矜持著的。

保守,是致命傷,兩人共同的致命傷。也許是家教的關係,也許是天性使然,總之,他們的言談舉止都是高來高去的,像有樣子卻沒威力的空包彈,「愛」這個字眼彷彿是禁忌,誰都不敢破了忌。

那年她的生日,她忘了。但他記得,他送了她一個音樂盒作生日禮物。
比較反常的是,他不似平時的開朗和從容,把音樂盒遞給她的剎那,臉一乍紅,竟像還有什麼其他急事,一溜煙匆匆走了,像逃難。她只覺得有點奇怪,也沒多想,回到宿舍後打開音樂盒,一段「HAPPY BIRTHDAY…」的音樂就大珠小珠落玉盤傾瀉出來,她一笑,沒等聽完,關了。心想:「謝了,大鳥!」大鳥是他的綽號,因為他高壯,打起籃球像美國NBA那個LARRYBIRD。關了,就將盒子放進櫃角落,繼續想她的心事。

心事之一包括那個經濟系的女生。女生姓袁,長得圓圓甜甜的,也喜歡大鳥──這是大鳥說的,他說袁常打電話找他,也常送他一些小禮物,接著他就晃了晃手上的水手錶,「這個就是她送的。」他說:「不過我以後就不載了。」
果然之後她就沒再看他戴那個錶了。

是的,她隱隱擔心經濟系那甜姐兒搶走大鳥,但她又苦無對策,一籌莫展。
第二天,在大教室上課時她見到了大鳥,大鳥的眼神卻異乎尋常出現一種怪異的閃爍,彷彿在期待什麼似的。下課,她和他又不約而同地走在一起,說的話仍是那樣地不著邊際……。隨後的幾天,也如此。

但,大鳥變了,變得讓她莫名就裡,慌了心。
他開始有意地避她,不,他開始頻頻和姓袁的出雙入對──連那個被他收起來的水手錶也又再度戴上了。沒錯,他和袁成了公開的情人。

她的心快要碎了,「難道我做錯了什麼?」她一遍一遍搜腸自問,但,苦苦的她找不到答案,也沒勇氣主動問他。
時間在憂傷中緩緩滑走,走到了畢業前夕。他終於又約了她,說:「聊一下?」
她故作瀟灑地應了一句:「好啊!」
但他們仍是老樣子,許多話擠到了喉頭彷彿又吃力硬吞了回去似的,支支吾吾,到頭來兩個人的談話還是砲打高空,不著邊際,最後不得不悻悻然道別。

只是分手前,他問了她一句:「我可以……吻你一下額頭嗎?」她勉強笑了笑,閉上眼睛,默許,他輕輕吻了她…的額頭,說了一句:「謝謝妳,我……沒有遺憾了!」
轉身一笑就走了。

回到宿舍,她摸了摸額頭,感覺他的吻……似乎還在,就忽然想起他送過的音樂盒,便從櫃子角落裡取了出來,打開,讓「HAPPYBIRTHDAY」的音樂流躺出來──她一面聽,也一面乏神地整理著衣物,準備開始打包,University,「由你玩四年」的人生黃金假期快滿了,該回家了……。漫無頭緒想著的同時,生日歌的音樂結速了,這時,突然響起一個聲音,一個讓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,那磁性的聲音曾經多少次牽動過她的魂夢啊,「小潔,我愛妳,祝妳生日快樂。我……我想……問妳一句話,做我的女朋友好嗎?如果……妳願意的話,明天,就請妳送我一根妳的頭髮,代表我對妳一生的牽掛……」

頓時,她被驚嚇得目瞪口呆……

她終於明白了:他為什麼對她的態度會急轉直下……由於她的疏忽和粗心,他一定以為是她拒絕了他,於是就接受了經濟系的美眉袁……。

她哭了,哭了一整個晚上,眼圈都紅了。畢業了好幾年後的一天,又是她的生日,他打來電話給她。那時,她已嫁人了,他也娶妻了──意外的是,他的妻子不是當初的袁。

「還記得以前我送了一個音樂盒給妳嗎?」他說:「還在嗎?」
她的心頭霎時一震,一時竟答不出話來,只是心緒空茫地聽他說著:「妳的生日是我費了很大功夫才打聽出來的,在那之前的半個月,我特別請朋友幫我改裝、錄音……」

她一面聽,一面淚水就泛滿了眼眶,也聽不清楚他還說了些什麼,直到他說:「到台北一定去看看妳……」他掛了電話,她卻久久還失神地握著聽筒……。

「要是問我有什麼感想可以告訴現在年輕的戀人,我會說:哪一天,男孩子如果想要對女孩子做一點特殊的感情告白,而且又是要送音樂盒──」

小潔說:「請注意將你的告白錄在音樂的前面,愛,還是直接一點的好!」

現在,當然是沒人送音樂盒這玩意兒了,俗嘛,土嘛──雖然在任何年代的「愛」都不「俗」。
小潔仍然沒對自己年輕那時節的粗心認錯,哪怕她其實是一直懊悔著的,但她的嘴還是那麼緊:嘴緊,大概也是一種矜持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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